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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移動這半年
中國移動在4G大戰(zhàn)中率先出手，一切并沒有預想的樂觀。
文｜CBN記者 鄭浩榕 華薇薇 李潮文
對中國移動來說，過癮的獨角戲可能唱不下去了。
過去6個月中，中國移動成了實際上唯一一家推出4G服務的運營商。
根據6月24日一場兩岸通信業(yè)交流會上公布的數據，中國移動的4G用戶數突破了1000萬—與年終目標的5000萬距離不小，但作為一項新的商用技術，這樣的起步速度算不上差。
先發(fā)優(yōu)勢恐怕很快就要結束。
三天后，中國工業(yè)與信息化部(簡稱工信部)正式批準了中國聯(lián)通和中國電信在16個重點城市的4G混合組網試驗。這兩家運營商終于得以小范圍開展FDD制式標準的4G業(yè)務。
聯(lián)通和電信對此期盼已久。
去年12月初，工信部向中國的三家電信運營商同時發(fā)放了基于TD-LTE標準的4G業(yè)務牌照。盡管TD標準也是目前國際認可的4G標準之一，但聯(lián)通和電信因為自身3G技術標準所限，也無力像移動那樣投入建設TD-LTE網絡，所以一直盼望更為主流和便于過渡的FDD牌照�？陀^上，若FDD牌照早些發(fā)放，移動在4G業(yè)務市場上的獨角戲唱不了那么久。
但三足鼎立的局面不會就此出現(xiàn)。時至今日，中國移動的對手遠不止兩家，虛擬運營商的大量涌現(xiàn)同樣將影響用戶的選擇。電信甚至與虛擬運營商京東聯(lián)手，在7月初將20萬張FDD-LTE的4G號卡的預約搶購首發(fā)權交給了京東。
除此之外，一個很可能在未來影響電信業(yè)格局的角色“國家鐵塔公司”在7月11日成立，它將對中國移動最雄厚的建網優(yōu)勢形成威脅。
隨著獨角戲的落幕，4G時代的真正挑戰(zhàn)也隨之而來。
中國移動是在一種低落的士氣中推動4G的。
5年來，這個曾主導2G時代的運營商受困于種種劣勢尤其是制式標準，在3G時代失去了此前的壟斷地位。盡管從體量上看，移動仍遠超另外兩家運營商，到2013年年底用戶數為7.67億，總營收6302億元，每天貢獻的凈利潤就高達3.33億元—總計超過了三家合計利潤的八成，但這卻是它15年來凈利潤的第一次下滑。
更要命的是高端用戶的流失。移動在3G上的TD-SCDMA網絡只能在國內使用，且表現(xiàn)欠佳，而聯(lián)通和電信憑借更好的服務搶走了他們。移動的ARPU值(每用戶平均收入)連續(xù)五年下滑。
好了，4G終于來了。中國移動的TD-LTE網速比此前有質的提升，在全球也有包括日本軟銀在內的運營商愿意采納。早在2012年，中國移動便開始在中國部分城市試用了這個網絡。
2013年年底，中國移動正式引入適用移動3G/4G網絡的iPhone 5s和iPhone 5c。在終端方面獲得蘋果公司的支持，這對運營商是種鼓舞。
種種跡象，令中國移動上上下下將4G視為一個不容有失的機會。在過去半年中，他們也利用先發(fā)的投入和技術優(yōu)勢，迅速加大對4G的推廣力度。
“大家就是感覺公司這么多年來終于做了一件正確的事�！币幻麖V州移動的中層對《第一財經周刊》說。
最直接體現(xiàn)對4G投入力度的是基站的建設速度。在新技術應用的早期，基站的覆蓋率和網絡質量仍是關鍵。
中國移動在基站方面布局較早，并在去年年中完成了一筆200多億元投資規(guī)模的設備招標，計劃到當年年底建設完成20萬個基站。為完成這個任務，除了最大程度調用像華為這樣的設備商的人手外，“中國移動只要能搞建設的人都去搞建設去了�！币幻A為總部人士告訴《第一財經周刊》。
中國移動下屬地方公司也對此熱情高漲。西安并沒被列入最早的試點城市，在沒有集團批準的情況下，省公司自費搭建4G網絡，“不止一家省公司這么做，它們認為如果4G設得早的話，可以控制現(xiàn)有客戶的流失�！边@名華為人士說。
不過，這個目標最終沒能實現(xiàn)，“到去年年底可能只建成了七八萬個基站，”一位中國移動總部的人士說，“這跟采購不到位等原因都有關�！�
這也使今年年初的建站壓力備增，北方不少城市在寒冬繼續(xù)施工，春節(jié)也沒休息幾天。由于部署TD-LTE網絡的頻段資源是由工信部來分配，結果又大多數屬于高頻段——高于以往的2G和3G，而頻率越高，發(fā)射時衰減越大，覆蓋范圍隨之縮小。在技術上這要求運營商基站密度足夠高，信號才能全面覆蓋。
為此，中國移動不僅要在舊有基站上升級設備，而且還要尋找新的站址。最開始他們把網絡重點站址放在道路、寫字樓、商場、地鐵等地方，以讓更多主流人群可以體驗。但對三家運營商來說，近幾年新建基站除了在企事業(yè)單位基本順利外，來自商場、住宅的物業(yè)及相關小區(qū)居民的阻力越來越大。
這些區(qū)域的“入場費”構成了基站建設的成本。中國移動希望在哈爾濱一個商場的樓頂建一個基站，商場報價為1年8萬元，雙方談不攏。
建設之外，中國移動第一次需要同時維護和優(yōu)化從2G到4G的三張網絡。不同于中國聯(lián)通可以從目前3G的WCDMA制式平滑過渡到FDD-LTE，中國移動向4G的升級要解決的技術問題更多。
在iPhone剛接入移動4G網絡時，通話仍要回落到2G來進行，撥號等待較久或通完電話在十幾秒內無法回復到4G等狀況頻發(fā)，這也是早期優(yōu)化部門著力去解決的一個問題。
在新網絡發(fā)展的初期，用戶很容易感覺到不同網絡之間的落差�！翱己酥笜酥饕�是開通4G業(yè)務后平均的下載速率，”廣東一家移動市屬公司的一名優(yōu)化部門員工對《第一財經周刊》說，“今年確實是進移動之后工作強度和壓力最大的一個階段，對全網優(yōu)化的工作量跟之前完全不能比�！彼麖�2G時代就在中國移動工作。
過去，中國移動是網絡建設最具優(yōu)勢的本土運營商。83萬個2G基站使它在通信快速普及的十年里贏得龐大用戶群。即使是被動運作的3G，中國移動也建了45萬個基站。
4G激發(fā)起中國移動對基建的熱情。今年的基站指標達到50萬個，盡管多是舊基站升級而來，但投入也不小。在中國移動今年2252億元的開支預算中，44%將用于移動通信網，與4G相關的比重占到33%。這個預算同比增長超過兩成，明年還會繼續(xù)加大。
盡管現(xiàn)金流較為充足，從財務角度來看，下滑的利潤仍難以支撐如此龐大的支出。質疑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今年5月的股東大會上，有些股東提示資本開支過高。
不縮減是不可能的了。
最近兩個月，中國移動停止了2G網絡的建設，也發(fā)出3G終端的清倉通知—重心全部調整到4G上來。
截至6月，中國移動已有32萬個4G基站投入生產，覆蓋300個城市。該公司相信，只要保持住這個先發(fā)優(yōu)勢，這一年的效果會在年底顯現(xiàn)。至少從目前數據來看，4G用戶的ARPU值比普通用戶高出3倍以上，而他們評價每月使用的數據流量也要10倍于普通用戶，4G的流量已經占到總流量10%。
就在中國移動在艱難推進4G的時候，又一個“X因素”突然出現(xiàn)了。
由三大運營商組建的國家鐵塔公司最近公布了管理層名單：中國移動副總裁劉愛力出任鐵塔公司董事長，中國聯(lián)通副總經理佟吉祿將擔任總經理，中國電信一位高管擔任副總經理。這個名單對應著移動、聯(lián)通、電信的持股比例為4：3：3。
鐵塔指代的是運營商搭建信號網絡的基礎設施。在一個流傳最廣的三年方案中，到2014年年底前，鐵塔公司將負責所有新建鐵塔，三大運營商均要向其租賃，明年開始陸續(xù)收編三大運營商的存量鐵塔和基站站址。
這個強制性的“三國”局面主要是為解決基礎網絡的重復建設問題，希望提高利用率，并降低新站址獲取難度。為此，工信部做過不少準備，但一直進展緩慢�！霸谥坝邢薜母偁幁h(huán)境下，網絡覆蓋的質量成為三大運營商之間的核心競爭力。各家都要考慮自身不同網絡包括固網的需求，而且也擔心彼此之間的設備會互相干擾�！豹毩㈦娦欧治鰩煾读琳f。
據野村證券早前的估算，中國電信和中國聯(lián)通擁有的通信鐵塔數分別相當于中國移動的28%和46%。鐵塔公司的成立或不會徹底改變懸殊的對比，但會整體提升網絡利用的有效性�！斑@種網絡共享更可能是在偏遠地區(qū)實行，如果在大城市也共享，我想未來將無法滿足用戶網絡帶寬的要求，且運營商將無法區(qū)隔自己�！弊稍儥C構Forrester Research基礎設施與運營領域首席分析師Bryan Wang告訴《第一財經周刊》。
更大的威脅來自FDD-LTE——盡管此次發(fā)放的還不是正式牌照。為防止用戶轉移，中國聯(lián)通近期采取了一個討巧而有效的方法，推出一款名為“4G／3G一體化”的套餐，實際上用的還是聯(lián)通升級了的42M的3G網絡。
聯(lián)通的用戶增長在變緩，4月的新增3G用戶數是2011年8月以來的新低值。而電信的情況更糟，它的3G總用戶數已連續(xù)多月減少。聯(lián)通和電信對FDD-LTE業(yè)務的期待，會給未來的競爭增加不確定性。
今年影響中國移動的政策還包括運營商網間結算政策調整、營改增的實施、移動通信業(yè)務轉售的真正啟動，加之4G建設上的大規(guī)模投入，都可能使中國移動28%左右的利潤率在未來幾年下降一半。
中國移動利潤至上的經營思路將被迫做出改變。
“從去年上市公司的利潤看今年肯定也是降的，即便不考慮內部也有外部的不利政策，所以內部也想利用這個機會，給自己松松綁，擠擠水分，”移動總部的員工說，“領導層覺得可以放水養(yǎng)魚，但不要把市場丟掉，希望大家看得長遠一點，儲備能力，這兩年要忍受一個業(yè)績上的谷底。”
5月，中國移動做出資費改革，降低了4G套餐費用。這是他們試圖推行集中化管理的一個措施。
“聯(lián)通在3G時代就完成了這個事，從前臺到后臺做了很多工作。移動覺得在流量經營的時代更需要全局操盤，提出六個統(tǒng)一。但現(xiàn)在強調得最明顯的就是統(tǒng)一資費。”該移動總部員工說。
新的方案取消了被詬病已久的區(qū)域漫游費用，也加入了更多的流量套餐和玩法，最低的檔位也從每個月88元降到了58元。這個姿態(tài)甚至比以優(yōu)惠為賣點的虛擬運營商還要積極。
與聯(lián)通和電信通過虛擬運營商拓展客戶不同，移動更希望將原先龐大的2G用戶盡快網內升級轉到3G／4G上來，虛擬運營商的出現(xiàn)更像是來爭奪現(xiàn)有的客戶�！拔覀兏鼡牡氖�，虛擬運營商作為一個攪局者，把你的價格體系都打亂了�！币苿涌偛咳耸空f。
實際上虛擬運營商也很難在這樣的局面里賺錢，最終定價權還是捏在了基礎運營商手中。“這幾家可能都不是簡單地希望從電信服務里面賺錢，更重要的是完整的用戶體驗及用戶綁定�！盉ryan Wang認為。
但像阿里和京東這些擁有強勁的線上渠道且打法靈活的互聯(lián)網公司，越來越無法被傳統(tǒng)運營商忽視。在過去兩年，像微信這種OTT早已讓運營商嘗盡苦頭。
“隨著微信的發(fā)展，手機號碼的唯一性和聯(lián)系性都在弱化�！睆V州移動一名客戶部管理人員告訴《第一財經周刊》。
一個出路就是自己革自己的命。在今年的巴塞羅那移動通信展上，中國移動推出了一個RCS(融合通信)計劃。當LTE的技術繼續(xù)演進到VoLTE(Voice over LTE)，未來的4G網絡將會完全IP化，即無論數據還是語音都將走流量的形式。而移動將會把手機中原有的通話、消息、聯(lián)系人三個部分做相應的升級，用戶無需單獨安裝其他應用，就可以直接像微信等一樣發(fā)送文字、圖片—以往的語音短信業(yè)務將會被流量業(yè)務所替代。
這是移動另一個緊迫任務。中國移動總裁李躍在年初就表示，計劃今年年底實現(xiàn)VoLTE商用，而RCS全面商用的時間表是明年年中。
“明顯能感到移動很著急，對網絡和終端供應商都催得很緊。有時都是到下午5點才通知我們明天到哪里出差一趟，”一家正在參與VoLTE試驗的終端廠商負責人告訴《第一財經周刊》，“以前還有計劃，現(xiàn)在訂了的臨時都會變。”
RCS的實現(xiàn)難度同樣不低。它需要尋求產業(yè)鏈各方面的支持—從芯片到終端再到其他的運營商，尤其是后者愿意互通。
“有了這個能幫你把手機賣得更好嗎？其實我們心里是嘀咕的，不是特別明確�！币幻侵袊鴧^(qū)曾對接過移動的管理人員對《第一財經周刊》說。
移動也清楚，未來的競爭需要應用和服務。但移動還沒展現(xiàn)出對不暢的內部創(chuàng)新機制的解決能力。
4G時代的視頻一直被認為可能率先突破。“很不好做，我們現(xiàn)在唯一的優(yōu)勢只能說是管道和流量�！币幻袊苿邮謾C視頻基地的管理層人員告訴《第一財經周刊》。許多視頻網站之前和運營商合作推出了流量包，但效果時好時壞，“還會影響省公司的利益，但互聯(lián)網公司很靈活，這家不要可以找那家，”他說，“所以我現(xiàn)在比較痛苦�！�
中國電信已率先發(fā)起挑戰(zhàn)，就在他們最新推出的4G套餐中，最低門檻已經降到49元，而且相比移動同檔位的套餐流量翻了兩倍。
競爭正變得越來越激烈，傳統(tǒng)運營商的地位依然穩(wěn)固，但互聯(lián)網對它的侵襲還在繼續(xù)。在人才上，它也不再像過去那樣容易吸引年輕人。
“一線基本留不住新人，一兩年，有好機會就走了�！币粋�佛山移動的市場人員對說。
過去5年在移動內部被稱為“指標5年”，面對受限的3G制式，移動對員工的考核卻更為嚴苛�！癒PI是虛高的，這讓我們壓力都非常大，很多時候就要想方設法去注水完成指標，很多時候新用戶都是憑空做出來的，”這名市場人員說，“現(xiàn)在的調整在我們這里還完全沒感受到”。
“現(xiàn)在有4G這個重頭戲，我更希望公司能借此來一個轉身，否則感覺積重難返�！彼詈笳f。
只是從更長遠看，先發(fā)制人的4G優(yōu)勢不稱其為真正的優(yōu)勢，中國移動又將重新站到一個起點上。
2013年年底，中國移動正式引入適用移動3G／4G網絡的iPhone 5s和iPhone 5c，在終端方面獲得蘋果公司的支持，這對運營商是種鼓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