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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媛
發(fā)自廣州
一年前的7月18日，作為國內電信運營商改革的重要舉措之一，中國通信設施服務股份有限公司(后更名中國鐵塔股份有限公司，俗稱“鐵塔公司”)正式掛牌成立，嘉賓云集，意氣風發(fā)�，F在，成立已過周年，鐵塔公司也迎來大考。
日前，時代周報記者從鐵塔公司內部人士獲悉，我國三家電信運營商與鐵塔公司正在啟動存量鐵塔資產交割事宜。各省級鐵塔公司目前正在一方面全力承接運營商下半年的新建需求，另一方面開展與三家運營商進行存量鐵塔資產交割的前期準備工作。但原定8月底交割完畢的規(guī)劃將面臨延遲。
鐵塔公司的標志像一個矗立的通訊塔，也像一個簡化的“眾”字，其中寓意了鐵塔公司背后的三大股東。作為利益相關方，三大運營商身影難得一見悉數出現，中國移動、中國聯(lián)通、中國電信各持鐵塔公司40%、30.1%、29.9%的股份。
這是一個在國資委不斷壓縮央企數量大背景下全新成立的新型混合所有制企業(yè)，簡單而言，鐵塔公司成立的初衷是指今后三大運營商不再自建鐵塔等基礎設施，而是租用國家鐵塔公司的資源，維護工作也交由鐵塔公司處理。
值得注意的是，三家運營商既是資產出售者也是鐵塔租賃者，既是公司股東也是企業(yè)客戶，這種既是裁判員又是運動員的關系，讓鐵塔公司的角色頗為尷尬。
鐵塔、基站建設成本極高，沒有發(fā)展用戶壓力的鐵塔公司如何考慮自己的投資回報？鐵塔公司要解決的問題是共建共享，但目前三家情況各自不一樣，到底如何運營，多方利益如何平衡？作為電信業(yè)變革發(fā)展的特色產物，未來將給電信業(yè)帶來多大沖擊？
整整成立一周年之后，鐵塔的實際運營情況，利益關系梳理，以及引入民資的進程備受外界關注。
交割延遲
鐵塔公司成立之初，其領導班子方面體現了三大利益方的平衡。中國移動副總裁劉愛力兼任董事長，中國聯(lián)通副總裁佟吉祿出任總經理，中國電信副總經理張繼平出任監(jiān)事長。
公司總共有8名董事會成員，除來自聯(lián)通的執(zhí)行董事佟吉祿全職加入鐵塔公司之外，其余7人全是兼職，其中3人來自中國移動、2人來自中國聯(lián)通、2人來自中國電信。
彼時，三大電信運營商極為罕見一致發(fā)聲：鐵塔公司的成立將有利于減少國內電信行業(yè)內鐵塔以及相關基礎設施的重復建設，提高行業(yè)投資效率，進一步提高電信基礎設施共建共享水平，提升市場競爭能力，加快轉型升級。
按照規(guī)劃，鐵塔公司對未來發(fā)展定立了三步走的目標，第一步是做增量，即接管運營商所有新建的鐵塔；第二步是吸收存量，即把已有的鐵塔資源收編其中；第三步則是引入民營資本，并謀求上市。
去年12月，國資委、工信部聯(lián)合組織三大運營商和鐵塔公司召開全國“鐵塔相關資產清查評估工作動員會議”，千億鐵塔資產的清查評估工作正式啟動。
按照計劃，中國移動、中國電信和中國聯(lián)通原本預計在今年8月底之前，向鐵塔公司注入至少千億元人民幣存量鐵塔資產，使得鐵塔的資產總規(guī)模達到3000億元。
鐵塔方面人士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存量鐵塔正式接收后，鐵塔公司每個區(qū)域運維經理將要負責六七百個鐵塔的維護工作，對鐵塔而言挑戰(zhàn)不小。
不過，中國聯(lián)通首席財務官李福申在近日的半年報解讀會上表示，資產注入無法按原定8月份完成，因為三大運營商要注入的鐵塔資源資產規(guī)模龐大，程序復雜，因此預計最遲10月份才可以完成。中國移動也表示，鐵塔資源注入需推遲到9月份。
根據鐵塔公司官方給出的解釋稱，在過去的工作中發(fā)現，由于鐵塔、基站機房屬于非核心業(yè)務，是處在地市縣末梢的資產，三家運營商對其建設成本、發(fā)電成本、房屋租金、轉供電情況、維護成本等很多都不是很清楚，加之全國31個省市區(qū)的情況差異較大，使得情況更為復雜。
“在鐵塔公司成立伊始，資產清查被視為最艱巨的任務，也是鐵塔公司能否成功的關鍵因素所在。三家電信企業(yè)存量鐵塔、基站機房等資產數量龐大、遍布分散，經過一年努力，鐵塔共清查站址總數超150萬個，基本摸清了存量鐵塔的‘家底’，通過與電信企業(yè)密切協(xié)作，基本完成了現場清查任務，評估注入、資產交割等工作進展也比較順利�！鄙鲜鋈耸肯驎r代周報記者證實了這一解釋。
電信行業(yè)人士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鐵塔公司未來的角色就像是一個大包租公，手上擁有存量和新建鐵塔等壟斷資源，盈利方式是向三大運營商收取租金。而目前鐵塔公司的整體運營發(fā)展速度比較快，完成資產交割后，鐵塔公司的結構和股份有可能會發(fā)生新的變化。
高速擴張的一年
自誕生之日起，鐵塔公司就被認為是推進電信改革的重要舉措�！拌F塔公司”掛牌之日，距離“國企四項改革”政策公布，僅隔三天；而從啟動籌備，到正式成立，也僅用時三個月。由于其利益相關方、控股方式和運營模式的特殊性，這個速度大大超乎外界的意料。
2015年是鐵塔公司正式運營元年。從鐵塔公司交出的半年成績單來看，還是能夠讓各方滿意。
鐵塔公司成立之際，面對三家運營商建設需求量大、工期要求急等情況，鐵塔公司承諾“100%承接需求，100%及時交付”。上半年，鐵塔公司承接塔類需求總量達32.1萬個，啟動建設29.1萬個，交付22.8萬個，基本兌現了“兩個100%”的承諾。
“如果說達成承諾，體現了鐵塔公司在建站速度和交付能力上的成績與努力，那么通過存量共享和新建共享為國家和行業(yè)節(jié)約成本，則實實在在地體現了鐵塔公司的價值。上半年，鐵塔公司通過統(tǒng)籌規(guī)劃，將新建基站優(yōu)化至11萬站，相比三家各自建站，減少了18.1萬站的建設。中國電信、中國聯(lián)通、中國移動共享率分別達到83%、84%、46%，可節(jié)約379億元的資本支出、8億元的維護費以及25億元的場租費。”鐵塔公司廣東分公司一位不愿具名的高管對時代周報記者說道。
李福申亦列舉出一組數據，力證鐵塔公司對運營商的利好效應�！敖衲晟习肽�，鐵塔為中國聯(lián)通節(jié)省了90億元，這筆錢將投入固網光纖寬帶建設。”他說道。
電信方面也公開表態(tài)，鐵塔公司可減少資本開支60億元，多建設5萬個基站。中國移動則指出，三大運營商鐵塔互相使用量達到了73%，平均投入資金及維護費用只有之前的33%。
中國通信服務股份有限公司一位曾多次參與廣東地區(qū)骨干網建設的資深人士向時代周報記者透露：“固網機房的建設是非常復雜的，需要有承重、防雷、光纜、傳輸、電池等諸多標準和要求�；尽㈣F塔的建設成本也非常巨大，一個基站，動輒耗資高達100萬元。同時，由于對輻射等問題的顧慮，很多地區(qū)的居民對基站建設有很大的顧慮和排斥，選址、進場難度也越來越大。”
鐵塔公司董事長劉愛力曾估算鐵塔公司成立之后，三大運營商在鐵塔基站方面的直接投資，總共可以減少300億元左右；保守估計土地能節(jié)省5000畝，另外后續(xù)相應的維護費用也能減少。
電信業(yè)競爭眼下已經進入4G時代， 4G信號想要做到全面覆蓋，對于鐵塔的依賴性非常大，新建鐵塔和舊鐵塔的增加使用成為重要途徑。
值得注意的是，劉愛力曾在鐵塔公司成立之后表示，三年內三大電信運營商原則上不再建基站。不過，時代周報記者查閱財報資料發(fā)現，截至去年底，移動4G基站共有72萬個，今年上半年增加到了94萬個，新增基站共計22萬個，由此可見，在4G領域遙遙領先的移動自建基站投入依舊非常巨大。
以移動為例，其在4G發(fā)展上速度迅猛，那么多增量的基站暫時還不是依靠鐵塔來建立的。是鐵塔的建設能力滿足不了移動的需求，還是移動并不愿意分享自己那么多的優(yōu)勢資源。面對三大運營商發(fā)展狀況的差異化，鐵塔在幾方關系博弈中究竟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上述的多位鐵塔公司內部人士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存量基站共享，肯定會有制式、頻譜等不一樣的問題，但這些是小問題，因為很多地方都存在雙塔并立、三塔并立的現象，之前是三家運營商各自建設基站，但從今年起，很多就是由鐵塔公司按共享模式來建設的。
“優(yōu)先改造利用存量站址資源，能夠共享不再新建，是管理部門給鐵塔公司下達的硬要求，也是成立鐵塔公司的初衷之一�！币晃昏F塔公司總部公關人士對時代周報記者說。
該人士還特別向時代周報記者分享了中國移動通信集團公司總裁李躍近日到訪鐵塔公司的觀點。李躍強調：“深化電信基礎設施共建共享是通信事業(yè)發(fā)展的關鍵，在新形勢新環(huán)境下，靠所謂資源優(yōu)勢去競爭是短視的。中國移動全力支持共建共享，全力支持鐵塔公司發(fā)展，鐵塔公司成立與發(fā)展不會削弱，只會增強中國移動的競爭力�！�
用人至切
如果說，鐵塔公司的成立對中國的電信運營商改革意義重大。那么，鐵塔公司成立一周年之后，鐵塔公司的人事組建則是三家基礎運營商里的員工最關注的問題。
此前，三大運營商一把手繼2004年閃電輪換之后再次迎來大調整。中國移動董事長奚國華退休、工信部副部長尚冰接替其職位，中國電信董事長王曉初和中國聯(lián)通董事長常小兵職位互換。同時，中國聯(lián)通總經理陸益民接替尚冰出任工信部副部長，中國移動副總裁、鐵塔公司董事長劉愛力接任中國聯(lián)通總經理職位的消息亦在業(yè)內流傳，但這一傳言并沒有獲得官方證實。
時代周報記者采訪的多位電信行業(yè)人士均表示，目前鐵塔的人事調整仍處于觀望狀態(tài)，不排除接下來會有較大的人事變動。
值得注意的是，鐵塔公司的官方網站除了一百來字的公司簡介，剩下內容全部是與招聘相關的內容，官網堪稱是招聘主頁，從去年底開始，“萬人大招聘”紅火一時，鐵塔公司用人之切可見一斑。
深圳聯(lián)通一名內部人士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聯(lián)通基層業(yè)務經理一個月的基本工資也就1000多元，同時大企業(yè)病凸顯，運營商的“鐵飯碗”正在被打破�！拌F塔公司正值用人之際，晉升空間和薪酬待遇顯得更有吸引力，因此吸引了大批運營商人士的跳槽�！�
據時代周報記者了解，鐵塔公司內設綜合部、客服部、建設維護部、人力部、財務部、采購部、審計部七大部門，在全國31個省建立了分公司、地市設分公司或辦事處。
據時代周報記者了解，為解決在縣域無機構無人員問題，鐵塔公司在各地陸續(xù)開展了縣域客戶經理選聘工作�？h域客戶經理采取非全日制靈活用工方式，選聘的主要對象是包括退休人員在內的小時工，既保證鐵塔公司機構人員精簡，又能滿足縣以下的實際業(yè)務發(fā)展需要。如今，非全日制用工已近2000人。僅在陜西，100多名縣域客戶經理走馬上任，一個多月時間，協(xié)調完成的新建站選址任務就占全部選址任務的1/3。
在運營管理方面，組織架構實現扁平化，總部和省公司嚴控管理職數、縮減管理層級，將傳統(tǒng)的指揮控制變?yōu)榉⻊罩�，重心下沉到地市一線，在各縣域不設機構。
截至今年6月底，鐵塔公司人數共達10911人，其中總部管理人員88人，實現“精兵簡政、輕裝上陣”。大膽推行互聯(lián)網管理模式，依托一級架構的IT支撐系統(tǒng)和數據手段，使全體人員都在一個共同的平面上，總部“穿透管理”，直接考核評價到地市。
難題待解
鐵塔公司成立的初衷就是為了能夠進一步推進共建共享，避免重復建設，降低網絡成本，最終受惠于民。
因此，國資委在牽頭成立鐵塔公司時明確提出，在三大運營商存量鐵塔資源收編整合之后，將按照市場化運作，引入非公資本，探索混合所有制經濟發(fā)展路徑。這樣徹底的市場化改革舉措，以往并無先例。
不過，作為一家具有一定資源優(yōu)勢的公司，如何實現市場化？從目前鐵塔公司面臨的局面來看，要想真正按照市場化要求運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聯(lián)通董事長王曉初此前曾表態(tài)，希望鐵塔公司能夠盈利的同時，降低運營商成本，只有租用費用低于自建費用，三家運營商才會使用。言外之意，就是一旦鐵塔公司租賃費過高，運營商可能會另謀出路，一旦租賃費太低，承擔那么多建筑成本的鐵塔公司的盈利狀況或將不容樂觀。
另外，鐵塔公司在成立時就明確提出了遠期目標：引入民營資本，并謀求上市。但鐵塔公司成立一周年之后，其對這一目標仍沒有公開計劃。
獨立電信分析師付亮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鐵塔資產清查很可能今年內就能完成，但引入民資和上市規(guī)劃短期之內很難實現。鐵塔公司在資源上本身就是一個壟斷性的機構，若市場上沒有出現兩個以上的競爭主體，競爭難以充分。
在付亮看來，鐵塔公司在引入民間資本過程中，三大運營商仍掌握著控股權。由于三大運營商壟斷了通信行業(yè)，鐵塔公司在與三大運營商的利益博弈中，也很難占據上風，極有可能淪為一個尷尬的“角色”。
劉愛力曾直言鐵塔公司工作面臨極大的挑戰(zhàn)�！爸袊F塔肩負著多重使命，需要做好多方利益的平衡，既要滿足三家電信企業(yè)利益，又要實現自身健康發(fā)展；既要保證國有資產保值增值，又要吸引民資主動參與；既要助力三家電信企業(yè)低成本運營，又要爭取一定的盈利水平實現上市融資，這對公司各方面工作提出了一個極高的要求，處理不好可能會幾個問題相互疊加，后果將是中國鐵塔無法承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