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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快的高通
張昊
如果把高通的標志印在華強北手機檔口里那些廉價的智能手機上，應該是件很特別的事。至少對于中國龐大的“手機作坊”的工廠主而言，能跟蘋果、HTC劃歸到同一個陣營，遠遠比被貼上“山寨機”(聯(lián)發(fā)科的參考設計曾讓他們在2G時代瘋狂地復制手機)的標簽更有成就感。
“以往和高通合作的都是大公司，自己根本高攀不上。去年年底，當接觸到高通QRD(高通參考設計)方案時，自己也是將信將疑的，高通會把這么多精力放在支持我們這樣的廠商上嗎？”輝燁通訊董事長翁偉民稱。這家跟了聯(lián)發(fā)科十多年的方案設計商如今成了高通策反“敵方陣營”的力證。
高通看上去咄咄逼人，自從去年底公布了QRD戰(zhàn)略之后，越來越多新的芯片產品一上市，其相對應的QRD方案就會尾隨而至。這種速度原本是聯(lián)發(fā)科所擅長的，在硅谷和赫爾辛基(諾基亞總部所在地)，那些頗具優(yōu)越感的歐美手機廠商們往往要耗費半年之久才能打磨出一款手機，這在中國廣闊的中低端市場無法想象。那個在硅谷流傳已久的段子也許毫不夸張：中國的山寨廠商用諾基亞做一張PPT的時間，就可以做出一部手機。
高通如今希望消除這種需求上的時間差，哪怕在自己最不熟悉的市場，使用著同樣不熟悉的商業(yè)模式，這往往被聯(lián)發(fā)科的擁躉認為是“癡人說夢”，“如此大的鴻溝，高通的決心足夠嗎？”
但高通不得不走下這一步，即便拋開競爭的成分，這也是一個關乎生死存亡的選擇。面對著越來越快的需求變化，資源配置的無效率已經讓高通疲于奔命。
而如果有這樣的一個生態(tài)系統(tǒng)，一邊是足夠多的ISV和IHV(獨立軟件開發(fā)商和獨立硬件開發(fā)商)在源源不斷地豐富著硬件庫和軟件包，另一邊則是OEM廠商持續(xù)反饋的用戶需求，中間則是諸如高通這樣的平臺商利用技術來監(jiān)管一切的商業(yè)規(guī)則，這是不是有點像蘋果的APP Store？
而這一點，聯(lián)發(fā)科和高通都想做，但高通顯然更迫切。
復制turn key？
實際上，很難驗證聯(lián)發(fā)科在2G時代橫掃市場的“turn key(交鑰匙)”模式同樣適用于智能手機時代，聯(lián)發(fā)科這幾年的頹勢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曾經，在最極端的情況下，一家手機廠商只需要三個人就可以上馬了，一個接洽聯(lián)發(fā)科，一個找代工工廠，一個負責銷售和收款。
聯(lián)發(fā)科當時扶持了大量的像輝燁通訊這樣的方案設計公司，后者圍繞著聯(lián)發(fā)科那些已經集成好的芯片，根據客戶的需求將手機的各種硬件元素——鍵盤、外殼、攝像頭、電池等，還有軟件，集成到一塊電路主板上。對絕大部分的手機廠商來說，它們要做的就是找家設計公司買一塊主板，然后開一個模具，找相應的供應商采購零部件，最后到一家組裝工廠生產。功能機的制造過程就這樣被聯(lián)發(fā)科簡化成了一個“一塊芯片，幾塊主板，無數(shù)款手機”的集成再集成的鏈條。
2009年，聯(lián)發(fā)科在大陸芯片市場的占有率一度高達90%。無論爭議與否，這種模式的確是在順應著所謂的市場需求。
而高通看上去正是終結這種模式的主因。它特有的“收專利費”的商業(yè)模式在2G時代并沒有顯示出多大的威力，但常年在CD-MA上的專利積累，使得它在智能手機上擁有了超乎想象的話語權。美國總部那面壯觀的“專利墻”，是很多OEM廠商的“噩夢”。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商業(yè)邏輯。在當下，用戶體驗變得越來越重要，而手機行業(yè)也不再是簡單的一錘子買賣，它需要一個持續(xù)的經營用戶的過程。這都需要技術的支撐，聯(lián)發(fā)科顯然并不足夠，因此，任何一家中小規(guī)模的手機廠商都無法繞過。
但這又是一塊足夠大的市場，市場調研公司ABI Research 預計，到2017年，廉價的智能手機將占據全球智能手機出貨量的約42%，而易觀國際也有類似的結論，它認為低端智能手機會占到中國市場三分之二的份額。
于是，高通進來了。也可能是聯(lián)發(fā)科的反攻過于驚人，它今年已經兩度修正了銷售預期，如今已經高達1.1億顆，去年的總銷量都甚至不及現(xiàn)在的零頭。而且它在不斷地侵蝕高通的地盤，所謂的“農村包圍城市”，這正是高通最不愿意看到的。
但它的邏輯顯然不會這么簡單，畢竟低端市場已經不是落后技術的傾銷地。之前像高通、德州儀器這樣的大廠往往會把淘汰下來的上一代芯片組作為主打低端市場的主力，比如高通的MSM8255(2010年的主打產品)，直到現(xiàn)在，都還有許多單核手機在用這顆CPU。
高通在最初評估這個市場的時候，看到了中國各個檔次的手機廠商都普遍存在三個方面的問題：一是產品上線時間壓力非常大，二是技術越來越復雜，三是在智能手機的投資方面有相當大的限制。
“我們?yōu)槭裁床蝗プ鲞@個呢？對于那些小廠商來說，高通會非常有效地幫助他們降低周期和成本，即便是大廠商，他們也可以把省出來的時間去做一些差異化的功能�！睋咄ü靖呒壐笨偛眉鍽RD項目負責人Jeff Lorbeck透露，QRD項目在內部并沒有受到太大的阻力。這甚至被認為是高通今后賴以生存的基礎，高通CEO雅各布在很多公開場合對QRD都不吝贊美之辭。
這其實是個說得通的邏輯，高通移動計算產品市場副總裁顏辰巍告訴本報記者：“對于整個產業(yè)鏈來講，與其讓各個廠商都自己做一遍測試的工作，還不如讓高通來做。所以QRD最核心的價值就是高通承擔了廠商要做的一些共通的功能，這會極大地減少廠商的重復投入�！�
但的確又存在“左右手互搏”的隱患，“QRD如果成功，高通平臺就會變得和聯(lián)發(fā)科一樣，沒有技術門檻，山寨廠商誰都會做。那么大客戶的技術積累將變得沒有什么價值，產品差異化更難實現(xiàn)，這只會逼得大客戶逐步轉向英特爾、博通這些新的有門檻的平臺�！笨仆ㄐ境菆�(zhí)行副總裁朱繼志稱。
一條理想的路徑自然是通向所謂的生態(tài)系統(tǒng)。通俗地說，就是高通需要給你一個平臺的解決方案，同時交付一系列可定制的硬件庫和軟件包，幾乎所有檔次的廠商都可以從中找到不犧牲性能且具有差異化的解決方案。這跟聯(lián)發(fā)科之前的做法并不一樣，它那時幾乎擁有全部的話語權，合作伙伴的挑戰(zhàn)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德信無線在2006年的黃金時期不得不裁員和縮減業(yè)務，正是因為不愿意全盤采用聯(lián)發(fā)科的方案。
但誰都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如果說之前高通販賣專利的商業(yè)模式是以IC技術的進步為驅動力，那么現(xiàn)在它的導向必須轉向不斷變化的客戶需求。這其實已經超脫了商業(yè)邏輯的范疇，高通需要轉變自己的基因，它需要足夠的敏感度和市場掌控力。
加速
高通并不是一個缺乏平臺基因的公司。在2G時代，諾基亞和它的芯片提供商德州儀器有著現(xiàn)在看來非常奇怪的合作關系：芯片完全根據諾基亞的要求來設計，而且同類芯片只能在諾基亞手機上市一段時間之后，才能進入公開市場銷售。摩托羅拉和飛思卡爾的合作也基本是這個思路。
高通當時主導的CDMA產業(yè)鏈則截然相反，它通過廣泛的專利授權和直銷的方式，爭取到了更多的支持者。而在這個產業(yè)鏈上，高通只專注技術，通過技術來提高CDMA陣營的實力，并且降低產業(yè)鏈的整體成本。
但現(xiàn)在已經不單純是成本的問題了，但凡是參考設計，都會隨著合作伙伴的增多，因為方案和模具的通用性而不斷地攤薄成本。高通需要考慮幾乎所有的問題，而且覆蓋產品周期的任何一個階段，它只有讓自己更快�！爱斈晡覀冎蛔鲂酒瑫r，可能需要測試的項目有幾千個，但現(xiàn)在，這個數(shù)字是幾萬個甚至十幾萬個。”顏辰巍稱。
一個簡單的邏輯便是高通測試得越多，OEM廠商拿到的方案就越完美，產品周期自然會縮短。QRD平臺上通過認證的硬件廠商已經有了300多家，軟件廠商則更多。這種元器件的認證流程再加上參考設計成型之后的成品測試，是高通能夠實現(xiàn)OEM廠商拿到參考設計之后的兩個月內，產品上市的最重要的原因。
舉個例子，在非QRD的產品上，電信運營商定制的功能很多都是由OEM廠商自己去做，這就很難在兩個月內上市。而現(xiàn)在，高通不但把運營商定制的需求做在廠商的產品里，還會拿這些產品去做運營商的認證測試，這樣一來，合作伙伴拿最終的成品就會很快地通過測試。
這意味著高通要更貼近它的客戶，因為產品周期很短，它只有不斷地去傾聽客戶的聲音。整個QRD部門在這一年里，人數(shù)激增，很大一部分都安排在了客戶那里。高通開始有意識地去增加和客戶的互動，甚至是客戶的客戶，這在之前根本不可想象。
“以前壓力不大的時候，我們有一套技術支持的系統(tǒng)，遇到需求和問題，我們可能會先研究這到底怎么回事，有了結果之后，再去決定這個事情是由研發(fā)系統(tǒng)來處理，還是派人去客戶那邊直接幫他解決�！鳖伋轿》Q，“而現(xiàn)在的流程是，我們會不斷地去看每一個客戶項目的實際執(zhí)行情況，在項目接近量產的時候，有任何問題出現(xiàn)，兩天之內負責支持的人就去了�！�
有一次，某客戶要求在產品里增加視頻通話的功能，而因為這個功能使用范圍很局限，高通并沒有現(xiàn)成的解決方案。在拿到這個需求之后，內部便迅速地展開了研究�！笆怯傻谌絹碜觯窟�是我們自己做？如果我們自己做，是放在哪一個新發(fā)布的軟件版本里面？諸如這樣的問題很多，但我們還是很快地解決了�！鳖愃七@樣的突發(fā)需求，顏辰巍已經碰到過很多次。
對于時間的追逐，其實早已不是單純的技術問題，雖然QRD最重要的優(yōu)勢——“管腳兼容”可以非�？焖俚赝瓿伞皬椭坪驼迟N”(高通曾經展示過在一塊主板上，隨意更換六種不同的芯片，都可以瞬間兼容)。而且這種升級的平滑性越來越被合作伙伴看重，如果每次都需要反復測試攝像頭的基本功能，那么這個平臺一定不會受歡迎。
這是一個生態(tài)系統(tǒng)，尤其是產品周期越短，相關的管理工作就越復雜。高通不僅僅要扮演2G時代那個技術提供者的角色，它還需要為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制定一系列可持續(xù)的規(guī)則。
一些硬性的變化已經發(fā)生，比如上文提到的元器件認證。高通和中科創(chuàng)達合作的“認證實驗室”正在讓整個認證過程流程化，如百度這樣量級的公司，也在拿到代碼和樣機后的兩周內，便完成了百度云平臺的移植工作。
而高通也盡量讓客戶的交付過程流程化，他們會有像“拍立調”這樣的工具，OEM廠商可以利用它，對連接在電腦上的手機攝像頭實時調校，根本不需要訪問或修改高通的源代碼，這大大提高了整個交付過程的效率。
但在一些技術無法完全覆蓋的區(qū)域，高通還有不少盲點。翁偉民的擔憂很多：“現(xiàn)在中小手機廠商面臨巨大的商務難題，資金周轉也很困難……”這些都是讓顏辰巍頭疼的問題，“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做得差，他們都不會選擇我們�！�
可是高通還應該更堅決，至少讓這些OEM廠商們不會認為這只是一時之興�！耙郧坝袃商桩a品體系，一條是QRD，一條是芯片，而現(xiàn)在我們正在讓兩個團隊嘗試著去共同做出一套東西來，這對于我們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改動�！弊罱l(fā)布的MSM8X25Q和MSM8X26都是這種邏輯的產物。“QRD更重要的含義是把高通先進的技術帶給中國大部分的手機廠商，這些技術才是最后消費者要的東西，他們可能根本不關注到底是QRD還是非QRD�！鳖伋轿》Q。
高通已經出現(xiàn)在了很多OEM廠商的產品清單上，這是一個好的跡象，但這顯然還沒有滿足高通的胃口。如今的這個時代，即便有一款絕頂完美的芯片，也不足以挽回差距。這是一個體系的戰(zhàn)爭，想必經歷過“CDMA vs GSM大戰(zhàn)”的高通比誰都清楚這件事吧！
